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揭秘:嘉庆以“禁”治国的教训

中国经营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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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仁宗爱新觉罗·颙琰,为乾隆皇帝第十五子,乾隆六十一年元旦,接受父皇禅让即位,年号嘉庆,这一年为西历1796年。实际上,时年27岁的嘉庆皇帝,直到四年后乾隆爷死,才开始亲政。

以“禁”治国

亲政第一件事儿,就是扳倒大贪官和珅。正如当时广州童谣所唱:“和珅跌倒,嘉庆吃饱”。看来做皇帝还真不能养廉,要养贪,养廉养得大家都穷了,做官还有什么意思?做皇帝没有钱花还有什么意思?所以要养贪,一贪就有原罪,把柄都在皇帝手里,就会对皇家“无限忠于”,当他们贪得民怨沸腾了,皇帝再来反贪倡廉,除了银子哗哗流入皇家内务府,还得到人民的更加拥护,你说谁是十八世纪的世界首富?

嘉庆没有“十全”能力,好在有这笔钱,可力保康乾盛世。他不差钱,却心虚,因白莲教唱着流行儿歌起义。

曾国藩就生在嘉庆朝,他没听过流行歌曲,那是因为朝廷上有一位神经衰弱的皇帝,他治国就用一个字:“禁”!禁了流行歌曲。流行歌曲关乎王朝气运,尤其是儿歌,童言无忌,直达天机。

还有“亡国之音哀以思”什么的,“惨惨、凄凄、戚戚”,都被他一禁了之。

禁了流行歌曲,那是耳朵的领域,五官之一。显然还不够,还有眼睛的领域,该看什么,不该看什么,都要合乎礼,非礼勿视,因此,他又禁了坊肆及家藏不经小说,王朝气数,已可知矣。

以“禁”立人,以“禁”治国,还要文化做什么?文化式微了。

对内禁了,对外呢?如法炮制,也还是一个“禁”字。禁的对象,那时,主要就是传教士。他们是从哪里来的?禁传教,禁礼拜,关闭教堂,关押传教士,并遣送回国。这还是轻的,在湖南,传教士兰月旺,以“夷人潜入内地”,竟被湖南巡抚抓起来,处以绞决。夷教受难,文明在冲突。

皇帝拒绝了天使——传教士,却招来了魔鬼——鸦片烟。禁了传教,又来禁鸦片,无论上帝的,还是魔鬼的,都禁了。然而,嘉庆一朝,传教士和鸦片烟,还未成气候。

令朝廷为难的是,一禁,来了鸦片,再禁,起了“邪教”。

还在曾国藩五岁那年,破获了滦州石佛口王氏世传“邪教”案。王氏之教,缘于日本香道,明代王森自称闻香教主,后来又称清茶门,改了茶道,传二百余年。此教一破,为首者凌迟,族人流放,习教者为奴。

嘉庆朝的最后几年,正是曾国藩成长的关键时间,白莲教被镇压了,此时他才十岁,冥冥中的一些事情,有时真的说不清,只好归之于宿命。太平天国风起云涌时,偏偏遇到了这个当年不过十岁的孩子,而他仿佛就是这场运动的天敌,专门等着运动到来,放出他人生的胜负手。

嘉庆朝二十余年,治国平天下的功夫,全下在白莲教身上,终于灭了“邪教”,可衰运还是来了。有一天,嘉庆帝同往常一样,乘轿进了紫禁城神武门,将到顺贞门时,有一人猛地冲出,手持小刀,直扑过来。这袭击,犹如霹雳,魂飞魄散矣。刺客陈德在供词中说道,我是因为穷苦不过,心里气恼,遂起意惊驾,想因祸得福。他曾做过一梦,梦见自己进了皇宫,穿了蟒袍。他一想,自己将来必有朝廷福分,就动了不安本分的心。皇帝打了多少预防针,可这“不安分的心”怎“禁”?

生命的最后那些日子,皇帝往木兰秋狩,可没有过几天,就传来了他的死讯,生龙活虎的一个人,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?谁也不敢问死因。后来,从朝鲜国那边传来一种说法,据说是被雷电劈死的。皇帝一行狩猎归来,路上恰遇变天,雷电交加,皇帝被击中落马。一看皇帝,被雷击烧焦,面目全非了,已无法收殓尸体。大臣们商议,将一相貌、身高与嘉庆相似之太监处死,下葬了事。

当然,关于嘉庆帝的死,说法很多。如果此说为真,那必是老天对他的报应,他禁得了人,还禁得了天?

赫曦!

这一年的7月,嘉庆帝卒于热河,8月,道光帝就即位了。嘉庆朝是清王朝的拐点,虽承盛世遗韵,而衰像已然。可谁也没有想到,正是在这拐点上成长起来的娃子——曾国藩,顶起了大清朝的天。

嘉庆被困于“邪教”,而道光则受制于烟毒。嘉庆帝只管禁,可越禁问题越多,他撒手一去,问题就成了罗锅,都要道光帝来背着。禁鸦片禁出了鸦片战争,反“邪教”反出了太平天国。

鸦片从元代传入中国,本是作为药物来用的,这在《回回药方》里有记载,到了明代,中国人学会了提取的方法,自己也能生产鸦片,但主要还是作为药物来用的,这在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里中有记载,制法语焉不详。后来,鸦片与烟草混合,而有了鸦片烟,它不是药品,而是吸食品。

清康熙年间,鸦片烟从南洋传到台湾,康熙收复台湾,顺便将鸦片烟也收来了。起初,鸦片烟流行于闽粤沿海一带,到了雍正朝,开始泛滥,危害性显出来,雍正下了禁烟令,区分了鸦片和鸦片烟,只禁鸦片烟,不禁鸦片。乾隆朝也如此。可是,到了嘉庆朝,就一刀切,统统都禁了。

可哪里禁得住呢?乾隆朝进口鸦片,起初,每年只有一百来箱,后来逐步增加到一千来箱,嘉庆朝一禁,反而涨到了每年进口两千多箱。禁到道光初年,竟输入鸦片约四五千箱,没几年,其势翻番,鸦片输入每年达一万多箱,烟毒泛滥起来,而且从沿海进入中原。

那时,曾国藩落脚在岳麓书院里。岳麓书院,坐落在岳麓山清风峡口,位于湘江西岸,为南岳衡山山脉一支,南岳七十二峰,以衡阳回雁峰为首,长沙岳麓山为足,故名岳麓。

“西南云气来衡岳,日夜江声下洞庭”,此为湖湘山川之大势。

当曾国藩入学时,岳麓书院已历时八百多年了,理学传承,湖湘学派开山,真是“地接衡湘,大泽深山龙虎气;学宗邹鲁,礼门义路圣贤心”。门额高悬宋真宗赐的“岳麓书院”御匾,两边挂着“惟楚有才,于斯为盛”的对联,上联出自《左传·襄公二十六年》,下联出自《论语·泰伯》。

当时,岳麓书院山长是欧阳厚钧,嘉庆四年进士,曾任御史。他在岳麓书院主讲了二十七年,弟子三千,不意竟收得这样一名弟子。

曾国藩从前门走进来,他一眼就看到了赫曦台,据说,当年朱熹在此讲学时,常常一早就爬起来,跑到岳麓山顶去看日出,看到日出,就大吼一声:“赫曦!”“赫曦”的意思是,红太阳升起来了!后来,张栻就在此修了“赫曦台”。可没想到,朱熹那一嗓子居然吼出了天命,从此召唤湘人,十九世纪是曾国藩,到了二十世纪,终于出了一位问“苍茫大地,谁主沉浮”的“赫曦”人物。

那人“独立寒秋”,望“湘江北去”,在读书笔记里,写道:“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公。”可这位“曾文正公”,在那时,却不过一乡下学子。

作者为学者伉俪,合著《文化的江山——重读中国史》《通往立宪之路——告别晚清的近代史》。